这一刻，我彻底明白了。
所谓刘洋的道场，就是他的内心世界。
我记得父亲的笔记本上提到过。
道的本源是求诸己心，求诸本真，所谓的本真，便是内心深处最赤诚的部分。
而刘洋内心最本质的一切，便是这无尽的黑暗、矛盾、恐惧、战争和死亡。
我或许也想明白了。其实表面上温文尔雅的刘洋，在三年前就已经彻底崩溃了。
刘洋不过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，他的圈内经历只有几年，他不可能明白那么多的杀伐大道，不可能经历世间万千恐惧。
而我相信，就在三年前，刘洋已经被邪神入体，或许那一刻起，他便已经获得了邪神的记忆。
他总以为邪神已经清除消失，实际上，邪神却成了他的一部分，邪神便是刘洋，刘洋便是邪神。
他修炼精进神速，成为圈内道行第一人。
他搅动风云，在幕后操纵整个圈内的人，把大家玩弄于鼓掌之间。
而支撑这一切的，便是心中无意中获得的阅历，还有这无尽的千年黑暗，万世恐惧。
这一刻，黑暗和恐惧，就迎面朝我冲击过来，不给我任何逃走的机会。
我挥动着天胎剑，一刀刀的砍劈那汹涌而来的人脸。
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这浪潮才渐渐消散，而黑暗之中，没有面目的刘洋朝我冲了过来，手中的蓝紫色火焰直拍向我胸口。
我狠狠撤步，反手一剑，紫色烈焰在我面前飞散，刘洋却变换了身形，从半空中再次朝我袭来，我挥剑抵挡，他一掌打在天胎剑的剑身上。
一击之下，我的身子猛然向后飘忽，而刘洋的身子隐没在了身后的黑暗里。
我还没站定身形，转瞬之间，我身后呼的一声，一阵阴风飘过。
我猛地回头，无脸刘洋从我身后的黑暗里窜了出来，再次朝我胸口猛击，我横剑一划，天胎剑的黑色气息所及之处，刘洋的影子消散殆尽，但是我的左边、右边、斜侧面、身后，甚至是上方，却又同时出现了更多的人影。
哪一个是真的？
我伸手抽出一张镇气符，刚要抛出去，手腕却被死死握住。
刘洋的影子实在行动太快，不过一瞬，便又合为一体，出现在我面前。他一手遏制着我的手腕，让我不能动弹，另一只手朝我腹部打来，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，没有任何躲闪和抵挡，另一手直接一剑朝刘洋刺过去，天胎剑，总比他的手臂更长，这一剑过去，插入了刘洋的胸腔，但是，我面前的这个刘洋又冲了虚影，反而是我身后，一股强劲的灵气直接打在了我的背部，我整个人飘飞了出去，背后的疼痛迅速扩散，胸口一热，我飞在半空中的时候，居然吐出血来。
我挣扎着扭过身子，我身后，却根本没有刘洋的身影。
这个时候，他到了我的上面，我感觉我的身体被人提了起来，接着狠狠的抛了出去，又被人猛地击打了数次，胸口、肩膀，腿，脸颊、后脑，所有的地方都被狠狠击打，而我的身体再次飘忽在黑暗中的时候，我已经头晕目眩，只能死死握着天胎剑，死不放手。
我清楚了。
这整个空间，整个所谓的道场，都是刘洋的内心本真。
所以在这里，刘洋可以从任何地方出现。
而此刻，进入这个空间的并不是我的肉身，而是我的魂魄。
他若是在这里杀死我的魂魄，那么我连投胎转世的机会大概都没有了。
可是，我依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。
一点儿都没有。
我找不到突破口，无论打哪里，都尽是虚空。
而这一刻，更要命的事出现了。我的面前，再次出现了一张张扭曲的脸，还有残肢、尸体。这一回出现的，是我认识的人。从梁璇的那个舍友开始，无头的尸体、被焚烧的死尸，我父亲被炸碎的躯体，那满地模糊的血肉，还有李刻胸口那个烧焦的大洞。那些人，那些我认识的人，像是一个个又在我面前重新死了一遍，我知道这是刘洋开始对我采取攻心的策略，要彻底击溃我的灵魂，但我忍不住，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，那叫上甚至连我自己都感觉刺耳。
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住的下沉。
而这一刻，刘洋出现在了我面前，伸手扼住了我的脖子，嘶声说道：你害怕了么？是不是看见自己身边的人死，感到恐惧无助？但你有没有想过，如果道门一天不灭，这已经扭曲的所谓世间大道一天不除，会有更多的人死去？他们死的时候，他们的亲人，朋友，会和你一样，一样的恐惧，一样的痛苦！你想过没有？！
“你的朋友死不得，他们的朋友就死得了？你的亲人不能死，他们的亲人就能了？”
我颤抖着，说道：不对，你说的不对。
“哪里不对？”
我的身体依然在下沉，他更加用力的掐住了我的脖子。
“你……没有权利剥夺任何人的生命……”我已经动不了了，甚至快要说不出话来，嘶哑着嗓音说道，“既然，既然所谓大道是无为，是虚妄……你凭什么，去改变这一切，你的所有想法，本就充满了矛盾，你……自己，根本就解释不清楚，自己在做些什么，一切，都是错的，都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……你，你只是在报仇，为你的朋友亲人报仇。因为三年前你死了许多的朋友亲人，所以今天你要报仇，你要把你的憎恨和愤怒都发泄到圈子里每一个人头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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