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排档里的菜和姜琦今天晚上在大饭店里吃的,风格完全不同。
论味道,肯定是大饭店里的菜更好。可是,姜琦还是更喜欢大排档的菜。
他喜欢盘子上方浮起的热汽,喜欢街边流过的车水马龙。
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待久了,他似乎更向往这种凡尘的温暖,这种俗世的人间。
如果,姜琦叹了口气——一辆改装摩托车驶上路沿,排气管里放出聒噪的咆哮——没有这些讨厌的杂碎打扰就好了。
他放下筷子,静静地看事态的发展。
大排档里的人全都放下了筷子。
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下了车,随后,一巴掌干飞了距离最近的一对情侣桌上的菜。
“看什么看!”他冲他们吼道。
情侣中的男方脸上浮现起怒意。
女朋友怕得缩在他的怀里,如一头惊恐不安的小鹿,化过妆的眼睛透过摩托车的尾气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。
当男人眼睛扫过来时,她又害怕得闭上了,身躯吓得瑟瑟发抖。
男朋友敢怒不敢言,只敢怒瞪对方。
后者气乐了,拿起桌上的一次性塑料杯,悬在那个男朋友的头顶,翻转,柠黄色的酒液沿着发梢,淌过面庞,一直流到下巴,滴到了衣服上。
“还看?”男人把脸凑到那个男朋友的面前,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脸颊,露出一口被烟熏过的黄牙,“没看过黑社会吗?”
“老板!”
他忽而大声吼道。
瑟缩在灶台后的胖老板立刻摇晃着身体跑了出来,点头哈腰:“勇哥!”
勇哥拿出一根烟,胖老板替他点上。
他鼻子里呼出烟气,皮笑肉不笑道:“你这生意蛮好的哈!”
“还行,还行!”胖老板打着哈哈,“这都亏了勇哥照顾!”
“我可没照顾你。”勇哥摆摆手,烟灰在空气中飞散,“全靠你自己。再说了,你现在是大老板了,有自己的打算了,忘了以前是谁帮你赶走了抢生意的人了是吧?保护费都敢不交?”
话到最后,他脸上的笑意忽地转为狞色,把烟头摔到地上,双手攥住胖老板的衣领,似乎想把他提起来。
两人脸贴着脸,一股刺鼻的浓郁烟味直往胖老板的鼻子里钻。
胖老板吓得脸色煞白,眼神躲闪着,嘴里讪笑道:“没有的事,勇哥你误会了,钱我早就准备好了,就等你来拿了。”
“是吗?”勇哥松开他的领子,顺便还帮他整理了一下,接着伸出手,“钱呢?”
“在这里!”
胖老板的老婆冲了出来,把一个牛皮纸包的信封递到勇哥手上,递完后就缩到了胖老板身后,佝偻着身子。
勇哥接过,摸了摸,感受了一下厚薄,接着拆开封口,眯着眼看了一眼,随口问道:“不会缺斤少两吧?”
“怎么会!”胖老板连声说,“我们是多少年的合作伙伴了,我怎么会骗您呢!”
听到这里,勇哥突然翻脸,一脚把他踹翻在地,脚踩在他的胸口,恶狠狠地说道:
“那你他妈还要我自己来取?”
“该送到哪里你不知道啊?是不是听说前几天老子被抓到局里请喝了几天茶,就以为老子不会回来了?想不给钱了?是不是!你小子心里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?”
他大力地拍着胖老板的脸,一下,两下。
大排档此时静的可怕,所有人都干看着,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忙,眼看着胖老板脸颊高高肿起。
人性的冷漠在这一刻表露无遗。
人人都想自扫门前雪,谁又会去管他人瓦上霜呢。
会在这里吃饭的人,大都无钱无势,也知道这些地痞流氓得罪不起,虽说很同情胖老板的遭遇,可是,他们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很难过了,没必要发散多余的同情心。
勇哥显然也是掐准了他们的这种心理。
他看似鲁莽暴躁,其实也是有几分精明的,很会看人下菜碟。
他挑的那对情侣,一看就不是能得罪得起他的人,因此才拿他们杀鸡儆猴。
倘若这两人穿金戴银,旁边再有两个穿着黑衣服、跟铁塔似的保镖站着,他是傻子才会冲上去拿他们开刀。
只是,习惯了在这些底层人士中耀武扬威的勇哥想不到,今天这家大排档来了条正义感爆棚的“大鲨鱼”。
沈家的女儿,沈年年。
沈年年脾气也不温柔,此时喝了酒,更显暴躁,直接一啤酒瓶摔了过去,正中勇哥头颅。
勇哥身子被砸得一歪。
这啤酒瓶可不是那种拍戏用的道具,质地是实打实的硬,再加上沈年年力气小,因此瓶子并没有被摔得粉碎,反倒是还落到地上滚了几圈。
“谁!”
勇哥捂住脑袋,有血从发间流下,糊住他的眼睛。
沈年年站起身,用拇指尖朝向自己,昂着下巴,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。
“你姑奶奶我!”
勇哥没想到砸自己的竟然是个女人。
但看到是女人,且是个称得上漂亮的女人,他气极反笑,捡起地上那个啤酒瓶,冲摩托车上的同伴招呼一声,两人气势汹汹地向沈年年那桌包去。
“小丫头片子,你……”
走到近前,由于看不懂沈年年身上穿的衣服的牌子和首饰的价值,勇哥还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一条怎样的“大鲨鱼”。
他看了眼坐在位子上纹丝不动的姜琦,想着先把这桌的男人解决了,于是就让同伴去对付那两个女的。
三秒钟后,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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