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里无殊在窗边坐下,见桌面上摆着黄纸朱砂,眼中掠过一丝诧异,“沈道友,你就在这里作符?”
沈茹茹拿出干净的茶杯,为他砌上一杯碧螺春,然后在对面位置坐下,点头说:“对,平时我都在这里练习符箓,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窗口临街,街上人来人往,声音嘈杂。”百里无殊看着窗外,又说,“更有客人进进出出,沈道友难道不觉得很吵?”
沈茹茹摇头,抿了口茶水,“当初我在学校图书馆通宵复习的时候,隔壁桌的人泡面吃都干扰不到我,这算什么。而且画符最重要的不是灵力么,灵力不够,注意力再集中也无济于事。”她定定地望着对面的男人,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与动作。
百里无殊终于将视线移回来,与她对视,“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?”
沈茹茹心说果然是同道中人,她伸出手指叩了叩桌面,“百里道长,问别人底细前,最好先自报家门。”
“抱歉,我太久不曾下山,不是很懂俗世的交往习惯。”百里无殊颔首致歉,下一秒,他从衣襟内取出一张小小的卡片,放在桌上,往前推了推,“我们观里,除了三位尊神外,还供了北斗七位星君,我正是拜在玉衡星君门下,这是我的名片。”
名片上印着暮源镇三清观的牌匾,还是彩色的,牌匾下是百里无殊的名字和联系方式,最下方还有道观地址。
这年头连道士都有名片了……沈茹茹仔细看了几眼,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寒酸,“我是无量祖师门下弟子,暂时没有名片,不好意思。”
“无量祖师?!”百里无殊非常震惊,“这位也会收凡间弟子?”
沈茹茹见他反应这么大,有点愣,“祖师爷不能收弟子么?”
“不,当然不是……”百里无殊喝了口茶,面色很快平静下来,“只是从未听闻无量祖师收弟子,这位祖师爷脾气有点特殊,很少显灵。即使是我们玄门中人,也很难见到他。你能被他收下,必定天赋异禀。”
是吗?沈茹茹回忆起刚搬来的那段时间,祖师爷总是大半夜从楼上跳下来,一点都不高冷,还挺好说话,甚至传了两本符箓典籍给她,大概是因为她的天生灵体……
不过祖师爷这么大牌,竟然会窝在她这块小小的地方,真令人意外。楼上供的神像小,静室更小,前几天修了修倒是看着好一点了,但还是挺寒酸的,这么看来,真是委屈祖师爷了……想到这里,她抿了抿嘴,暗暗决定把阿贵小芙留给她的八十万都拿出来,把静室扩修,然后替祖师爷塑个大一点儿的金身。
两人互相亮了山门,又聊了会儿玄门各派,实际上都是沈茹茹问,百里无殊回答,免费为她上了一节科普课。科普完了还没结束,两人又讨论起修炼心得。不过沈茹茹修的是符道,百里修的是武道,而且门派不同,修炼方法也完全不一样,除了灵力的控制之外,实际上没什么好交流的。
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,赵恒一告别离开了,百里无殊还没有走的意思,她有点纳闷,“百里道长,你今晚还回道观吗?”
百里无殊微微一愣,转头看窗外,“竟然这么晚了,我该走了。”
他站起来,指了指河对岸,说:“这个月要在暮源镇里办事不回道观,我就租在那家,沈道友,有空咱们切磋切磋。”
沈茹茹:“……”她连一枚攻击符箓都还没学会,拿什么出来切磋= =?
*
晚上十点半,沈茹茹关了阅读灯准备休息,灯光刚刚暗下来,敲门声就跟着响起。
寂静的黑夜里,规律的敲门声清晰地传进来——“咚、咚、咚,咚、咚、咚……”
是袁艺,她又来买烟了。
沈茹茹翻身起床,套上薄外衣开门出去。经过天井时,小黄鸭从窝里钻出来,南瓜灯的橙黄灯光映在它身上,像染了层颜色上去。它站在小窝门口,盯着她,嘎嘎叫了两声。
“没事,你回去继续睡,我一会儿就回来了。”沈茹茹向它挥挥手,示意它回窝里去。
小黄鸭跟着她走了两步,最后蹲在桂花树苗下不动了。
沈茹茹走进店铺,打开大门,夜风吹来,袁艺的红裙子在风中飞舞,猎猎作响。她嘴边叼了支女士细烟,长卷发披散于身后,双臂抱在胸前,“沈老板,你开门的速度越来越慢了。”
“瞎说。”沈茹茹打开灯,去柜子里找烟,“我一听到敲门声就出来了。你这次要什么烟,还是薄荷味么?”
狂风刮过,袁艺抚了抚满头乱发,一手夹着烟,吐出一口烟圈,清冷的声音在镜花缘里回响,“不买烟,我那儿还剩几包。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,最近我可能会离开暮源镇一段时间。”
沈茹茹动作一顿,转身看她,“你要去哪?”
“找一个人。”袁艺把烟掐了,丢进垃圾桶,“而且我在暮源镇周边踩了不少男人,已经引起特别处的注意,再待下去不安全,必须离开。”
沈茹茹皱着眉头,“你每次不都是接了任务才动手吗,为什么会注意你?”
每个鬼都能从阴阳钱庄那里接活儿赚钱,只要过了钱庄的明路,这个活儿就是合法的,特别处不会出手干预。
袁艺似笑非笑地说:“可能因为我总是接内容相近的任务,太有标志性。”
确实挺有标志性的,连徐引舟都知道= =。
沈茹茹想了想,说:“我能帮上忙么?找人,或者替你作掩护,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告诉我。阿贵和小芙走前托我照看你,你要是出事我可会愧疚一辈子的。”
“暂时不用,有需要我绝不会跟你客气。”袁艺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沈茹茹的鼻尖,“你别担心,这事以前也发生过,只要躲避几个月,风头过了就好,算不上危险。”
被指尖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有种冰凉的触感,这种凉与徐引舟身上的彻骨阴寒不同,就像干冰,纯粹的冰,鼻尖都冻僵了。
沈茹茹回过神的时候,袁艺已经走了。桌面上多了一块红色丝帕,上面压着一只金手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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